羅致煥展示他在1963第57屆世界男子速滑錦標賽上奪冠后穿的紅色領(lǐng)獎服，衣服上的國徽是絨布縫上去的。

一襲征衣，近一甲子。左右胸口，繡著兩個黃色繁體大字——“中國”，正中間上方的碩大國徽熠熠生輝。羅致煥那雙不停摩挲這件寶貝的雙手，仿佛要在時光中刻錄中國人第一次風(fēng)馳電掣沖上冬季運動世界冠軍領(lǐng)獎臺的高光時刻。

羅致煥是誰？他是中國冰雪運動的“破冰人”，見證了“中國速度”從無到有、從弱到強的全過程。

一鳴驚人，為中國冬季運動實現(xiàn)“零的突破”

2分09秒2，羅致煥至今還記得這個成績。1963年2月24日，日本長野，他在第57屆世界男子速滑錦標賽上，以這個成績創(chuàng)造了當時1500米的世界紀錄，成為第一個獲得冬季項目世界冠軍的中國選手。

羅致煥的紅色領(lǐng)獎服成了當天最炫目的風(fēng)景，在金牌掛在他胸前的那一刻，中國告別了沒有冬季項目世界冠軍的歷史。他的名字，也永遠被鐫刻在了中國體育的史冊上。

20世紀五六十年代，中國選手亮相國際賽場，其意義遠遠超過了體育本身。羅致煥還記得，參加比賽前中國代表團遭遇的種種磨難：起飛前2小時還沒有辦好簽證、在日本無法上冰訓(xùn)練、賽前很多外國人嘲諷說“‘東亞病夫’的運動員怎么會取得好成績呢”……

但羅致煥做到了。

“當年我穿這個衣服領(lǐng)獎，國徽是絨布縫上去的，這件衣服是個寶貝了，對我、對中國滑冰界都是，上哪兒都找不到第二件�！绷_致煥自豪地說，在那個中國競技體育依然很弱小的年代，運動員拼了命地訓(xùn)練，為的就是能擊碎那些懷疑的目光，證明中國人能行！

永久遺憾，無緣冬奧競技場

羅致煥的榮耀，不只屬于他一個人，也屬于那個時代，凝結(jié)著包括隊友王金玉等無數(shù)運動員的拼搏和中華兒女對世界舞臺的熱切期盼。

新中國成立前，連年的戰(zhàn)亂讓體育活動幾乎陷入停滯，冬季運動更是“冰封”。新中國成立改變了這一切，20世紀50年代，黑龍江省多地開始建立自己的速滑隊、冰球隊，隨著冰雪運動的開展，競技水平也逐步提高，產(chǎn)生了一批具有世界級競爭力的運動員，羅致煥就是其中之一。

那個年代，訓(xùn)練條件的艱苦程度超乎想象。為了提前上冰，運動員們“找冷”，哪冷就往哪去。羅致煥記得當年黑河冷得早，整個隊伍就坐慢火車，從哈爾濱到北安，再從北安坐大卡車到黑河，雖然沒出黑龍江省，但全程要經(jīng)歷50多個小時�！拔覀冏约簬е�行李卷，大卡車沒頂篷，凍得人都木了�！绷_致煥回憶說。

當年的速滑運動員，首先得是個“游泳健將”，才能自救。雖然有些地方冰凍得早，但凍得不實，容易出危險。運動員們在野外冰上訓(xùn)練，一不小心就會摔進水里，凍傷是常有的事。

即便挨凍，能進行有冰訓(xùn)練，對運動員們來說總歸是幸福的，最愁的是夏天沒有冰的日子，這對如今習(xí)慣了在夏日炎炎中感受冰場愜意的人們來說，是很難想象的。

羅致煥回憶，沒冰滑時就改騎自行車訓(xùn)練，一騎就是100公里，然后還要長跑17公里回家�！爱敃r沒有現(xiàn)在這樣科學(xué)的訓(xùn)練條件和理念，一切都只能摸索著來。”他說。

這樣日復(fù)一日的訓(xùn)練，磨煉出了中國運動員鋼鐵般的意志和世界級的水平。以他們的實力，原本有可能參加冬奧會，但因為當時的歷史條件，中國當時還不是國際奧委會成員，因此，羅致煥這批運動員在自己運動生涯的黃金年齡錯過了寶貴的機會。

經(jīng)歷風(fēng)雨，與中國冰雪運動共成長

退役后，羅致煥在國家隊、黑龍江省隊當上了速滑教練，帶出了楊春媛、王秀玉等一批優(yōu)秀選手。

1994年，羅致煥被評為“中國體壇45英杰”。也是在那一年的挪威利勒哈默爾冬奧會上，他終于以教練員的身份第一次走進冬奧會。在那屆冬奧會上，中國女子速滑運動員葉喬波與冬奧金牌擦肩而過，在現(xiàn)場的羅致煥扼腕嘆息。

1997年年末，56歲的羅致煥得了心肌梗死，經(jīng)醫(yī)院努力被搶救過來。因為在冬季項目上的突出貢獻，羅致煥被選為1998年長野冬奧會的火炬手。由于身體原因，大家勸他不要去日本了，他的信念卻十分堅定：“我必須得去！一是那里是我拿世界冠軍的地方，現(xiàn)在還有刻著我名字的紀念碑；二是我從來沒有參加過冬奧會比賽，傳遞火炬也是最直接的參與吧�！�

如今，在長野輕井澤高山冰場旁的山坡上，依然豎立著包括羅致煥在內(nèi)的10位冠軍得主的紀念碑，這里，刻下了中國冬季運動歷史上的重要一筆。

2002年，中國冬奧會金牌“零的突破”終于由楊揚在鹽湖城冬奧會上完成。2014年，張虹在索契拿到中國首枚冬奧會速度滑冰金牌。

跨越半個世紀，從被擋在冬奧會大門之外到拿到冬奧會金牌，羅致煥以不同的身份見證了中國冰雪運動由弱變強的歷史進程。

精神傳承，中國冰雪運動不滅的火炬

時過境遷，羅致煥當年的成績早已被一次次超越，甚至很多女運動員都比他當年滑得快，羅致煥說，自己看到這個很高興，反映了我國速滑運動的進步。

從普通農(nóng)家子弟到世界冠軍，羅致煥說自己有不悔，更有感恩。生長在黑龍江省農(nóng)村的他16歲接觸滑冰時，還只能用兩根鞋帶兒把光禿禿的冰刀綁在腳上滑行，而現(xiàn)在，孩子們從小就可以穿上舒適的冰刀鞋、漂亮的滑冰服，戴上專業(yè)的護具進行訓(xùn)練了。

“現(xiàn)在運動員的訓(xùn)練條件，無論是硬件軟件都更好、更科學(xué)，設(shè)施、營養(yǎng)條件、身體素質(zhì)、訓(xùn)練技術(shù)、科技輔助，與過去天差地別，我相信這些孩子中有一個人肯定會破世界紀錄、拿世界冠軍。”羅致煥說。

羅致煥當運動員時，隊伍在到處找冰滑，而現(xiàn)在，冰場越來越多地成為“標配”。

談到2022年北京冬奧會，羅致煥希望中國運動員能夠有所突破。從長野冬奧會，到北京奧運會，羅致煥當過很多次火炬手。在1998年的長野，他紀念了自己輝煌的過去，在2008年的北京，他見證了億萬中國人夢想的實現(xiàn)，在那一年，他曾說：“中國選手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冬奧會金牌零的突破，我們相信，冬奧會的圣火有一天也會在中國大地上點燃。”

“我堅信會在中國舉辦，但沒想到是這么快的速度，這就是奮進的中國帶給世界的奇跡和答案�！彼�說。日子好了，羅致煥也老了。但即便81歲高齡，他依然會抽空去黑龍江省冰上基地看望小隊員，指導(dǎo)他們滑冰。

羅致煥家里擺滿了曾經(jīng)獲得的獎牌，以及比賽時的老照片。往事歷歷在目，憶至動情處，羅致煥淚眼婆娑�！跋Ｍ�我能在現(xiàn)場看冬奧會，給孩子們加油！”羅致煥說，期待著北京冬奧會上中國隊能夠取得好成績，期待一代又一代的娃娃們茁壯成長，踔厲奮發(fā)不負歷史和時代。

（記者林德韌、鄒大鵬、王君寶)

據(jù)新華社哈爾濱1月20日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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